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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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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1 章

徐富最終咬舌自盡了,他的屍身被應璋隨手一抹,與他的一生一起化成齏粉隨風而逝。

臨死前,他發了瘋般癲狂地笑著,他無法接受自己保護了這麽多年的兒子一朝死去的現實,也無法接受自己最後汲汲營營了這麽多年,只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。

“接著。”

應璋手腕一翻,掌心處升起一縷橙色的光絲,他毫不在意地直接扔給了楞楞站在不遠處的焦從孟。

焦從孟手忙腳亂地雙手捧住那團光,查探片刻後,驀地驚喜道:“這是、這是我弟弟的魂魄!”

不過應璋顯然顧不上這些了。

應璋摟著姜照讓他靠在自己身上,扶著他在臺階上坐下,見姜照捂著心口還是面色不佳的模樣,不由得語氣郁郁:“對不起……讓你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。”

姜照眉眼懨懨,他現在腦子很混亂,便不太想說話,他一說話就想作嘔。

應璋難得手足無措,一時不知如何是好,只能徒然地握住姜照的手為他送去溫哺的靈力。

片刻後,姜照輕輕推開應璋的手,在他懷中悶悶道:“宿主,我好累,我想睡一會……”

他一夜沒合眼,加之剛剛目睹了徐富殺害他妻子的殘忍一幕,此刻他想睡覺是這具身體的本能與逃避反應。

“睡吧。”應璋微微摟緊了姜照,將他往懷裏攏,確保他睡得舒服安穩。

焦從孟將弟弟的魂魄收好後便輕手輕腳地靠近二人,被應璋一個警告的眼神嚇得不敢妄動。

他在唇邊比了個拉鏈的手勢,在不遠不近的另一側臺階坐下,而後傳音給應璋。

“應兄,多謝你救下我弟弟的命。”他朝應璋投去感激的眼神。

不說別的,這件事兒應璋和姜照便出了很多力,否則若只有焦從孟自己一個人他還不一定能抓住這魔頭,更遑論殺了他並以此凝練出弟弟的魂魄,畢竟他與這魔頭的修為相差不遠。

應璋保持著抱著姜照的姿勢,整個人如同自動屏蔽了他的話,聞言也不曾點頭致意,半點眼神也不曾分給焦從孟。

他怕自己一動便把姜照驚醒了,所以壓根不想動。

焦從孟也不傻怎麽會看不出來,倒也沒有表達不滿的意思。

但他還有很多話想問,他將整件事都覆盤了一遍,疑惑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。

焦從孟第一次與這二人碰面時,恰好便是他天降捆魂索綁了那魔頭,他也沒有錯過魔頭身上殘留的劍意,他以為是應璋身後那少年的,畢竟他看見了應璋左手殘缺後又快速覆原的模樣。

但,偏生應璋那護得死緊的弟弟是個毫無修為的凡人。

眾所周知,有這等修覆軀體之能的除了那些隱世不出的大能,便只有魂修或修為高深的醫修了。

而魂修除了煉魂,這輩子都不會也不能選擇走第二條路,所以在他看來,應璋不可能是劍修,除非應璋不是魂修,而是那些有著通天手段的老祖宗。

再看應璋方才提取那魔頭記憶的手段,簡直坐定了他就是魂修的事實。

不過,人人都有秘密,說不定那些劍意是應璋的法寶留下的呢?焦從孟沒再往別的方向去想,或者說他不敢想。

“應兄,之前與你第一次照面時,你同我說你是築基後期的修者。”焦從孟面色猶疑,“但……據我所知,築基境的魂修,尚未到達能夠習得攝魂的修為。”

聰明人之間點到為止,應璋幽幽地睨了他一眼,焦從孟看出了其中之意:哦,那又怎樣,關你什麽事。

焦從孟嘴角一抽,心下抓狂,他作為魂修,真的很想知道應璋怎麽學會的攝魂。

魂修是一門十分需要天賦的道途,若說金身留魂是一片道心的土壤,那麽攝魂則是道心之上能開出的最璀璨的花。

習得攝魂,不僅需要極深的修為,更需要絕對的天資。

更遑論應璋居然還能將攝出的記憶當做留影石般播放給所有人看,此等術法更是令他聞所未聞。

焦從孟印象當中的攝魂,只有施展此術的本人才能看見攝魂對象的記憶,並且會使攝魂對象神識崩潰,此後一生癡傻癱瘓,幾乎與死人無異。

因此攝魂成功率極低,只有在絕對碾壓的力量下才能保證百分百成功。

他情不自禁地又問:“應兄……你真的出身灝鎮嗎?”

觀應璋的氣度和他的手段,實在不像出身灝鎮的修者,更像那些他在望城有幸見過一面的世家子弟。他們生於望城,天生掌握著望城的絕大部分資源,本身也都盡是些天賦異稟的人,如果是他們,會些普通修者無法接觸到的術法倒也不足為奇。

似乎是察覺到焦從孟還有數不清的疑問,應璋終於屈尊降貴地傳音給他。

“我認為你應該問些更有意義的事。”

良久,焦從孟才傳音道:“應兄說的是,是我唐突了。你要說的是命格吧?”

應璋沒有反駁,焦從孟便說出自己的想法:“命格置換應當不是詛咒,因為這個標記的出現意味著第三者的介入,只是這些凡人所知不多,所以才把它誤認為是詛咒。”

“按照徐富妻子的說法,這個置換命格的人應該是盯上那些有天賦的修者,譬如她的哥哥和她的兒子,並將他們的命格換走了,留給他們的只有一些豬狗不如的命格。”

他們只能在命格影響下服從命運的安排,被奪去引以為傲的天資,患上吃人的癖好,最終清醒地看著自己道途盡毀,生不如死。

好的命格提供機緣,壞的命格織就噩運。

不僅是焦從孟的弟弟,徐富妻子的哥哥以及徐富的兒子,還有這荒涼的霞鎮以及那些無辜死去的生命,都是這場慘劇下的受害者。

“這不會是個例。”應璋回道。

“我一直以為這只是杜撰的……”焦從孟皺眉,“什麽人會有這樣的本事,換掉旁人的命格?”

命運之事雖虛無縹緲,但終究涉及天機,更何況是修者的命格,置換命格之人絕非等閑之輩。

“此人做出此等令人發指之事,心狠手辣都不足以形容他。”焦從孟冷靜評價。

一個人毀掉了那麽多家庭的未來,便不怕道心因此被毀嗎?還是說這人根本便不在意報應?

這時,從焦從孟的腹部中倏地升起一團橙亮的光,它慢悠悠地飄向空中,片刻後在焦從孟激動的目光下化作一道虛幻的人形。

依稀可以看見這個模糊的人影與焦從孟相似的面容,想來便是他的弟弟了。

人影對焦從孟露出愧疚的笑意,在他的註視下旋身化作一抹流光飛向晴朗的夜空。

焦從孟久久地凝視著流光離去的方向,半晌後才無聲地嘆了口氣。

“應兄,還是要再同你道聲謝。”焦從孟傳音道,“我要留在霞鎮,為我弟弟護法,助他重煉人身。”

在何處死去,便在何處覆生。

對魂修來說,靈魂不滅是種幸運也是痛苦。

大部分正統魂修只要道心堅定,且從前在淬煉魂體的修煉過程中從未怠慢,若一朝不幸身死,最長半年左右的時間便能恢覆如初。

但修者的道心是一種玄而又玄的事物,有許多魂修便是因此倒在了這個過程上,永無覆生可能。

對焦從孟的弟弟而言,這個過程又或許會有十年、百年般漫長,甚至遙遙無期。

而修者最不缺的便是時間。

“我也該跟上他了。”

焦從孟釋然一笑,站起身向應璋行作輯一禮同他拜別。

他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,最終轉身消失在院子門口,將背影留給了深深夜色。

感覺到動靜的姜照從應璋懷中掙紮著坐直了身子,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,小聲問:“宿主?”

應璋略略松開姜照,擡手為他梳攏微微淩亂的發絲,聲音輕柔:“好點了沒?”

姜照點點頭,只覺眼睛還是有點睜不開,不過跑了個大活人他也不是毫無所覺:“宿主……焦從孟走了嗎?”

“嗯,他去幫他弟弟煉身了。”應璋打量著姜照的面色,確定他睡了會兒後看起來好上不少,才略微松了口氣。

姜照沒有側頭看應璋,而是默默地仰頭望向天空。

片刻後,他面色惆悵,開口問道:“宿主,我們是不是也該走了?”

“對,要走了。”應璋移開視線,淡淡道。

姜照有些遺憾和苦惱:“徐富和他兒子就這麽死了,我們卻連幕後黑手都沒能找到。”

他和焦從孟的想法都有些天真,以為光憑他們三人便能在霞鎮找出真相。

事實上,他們找的方向也不算錯,這十幾年來吃人的兇手的確並非只有徐富的兒子,只不過前一個已經自盡了,盡管如此,他們找出的這兩個吃人狂魔也並非最後的真兇。

他們沒能找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,疑雲仍舊籠罩在姜照的心頭上久久不散。

天鷹仙府的試煉之期已經不遠,無論再如何可惜,隨著徐富和他的兒子之死,這件事也只能暫時劃下句號,他們必須要繼續趕路去望城了。

不知此去之後,霞鎮要經歷多少年的時光才能回到昔日的繁榮,又會不會有第三個吃人魔頭出現,但至少現下,表面的危機已經被他們除去了。

氣氛凝滯良久,少頃,姜照聽見應璋低聲的寬慰。

“會找到的,我答應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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